Ayesha Ding

窗景

我晃眼一看那扇窗,一片红土把那片小小的方格塞得满满的,那片红色似乎不甘于被在这个框里,大有张牙舞爪之势,冲破墙壁,烧干河流,毁灭天空。那一片呈酸性的红土无不显示着一种荒芜,就像受伤的人渗出的鲜血——因为意外而无法挽回的废弃物。眼帘似乎被那片红色刺伤,我静静地与那片红色对峙。


我走近了一些,灰黄色的岩块从下端冒出。真要做什么形容的话,想想伤口刚刚愈合的时候结的那层薄薄的皮就行了。那片愤怒的红色,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怒气。原来是因为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吗?无处舔舐伤口,只能让鲜血流淌,静静地等待愈合。或者永远也愈合不了,不过是形成了习惯,麻木了痛觉。


嗯?我听到了银白色的流水声。微弱但无法忽视,水流簌簌唱着歌踏步向前,不间断也不停息,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推动着它?如此平稳而永不消逝。这样的力量一定可以孕育出奇迹吧。又走近了一些,充满生命力的绿开始扶着窗框。那几棵绿树枝叶稀拉,战战兢兢地汲取营养;枝干歪曲不堪,辛辛苦苦地追逐太阳;根须盘旋交错,凄凄惨惨地站稳脚跟。


再走近一些,树木变得茂密。娇嫩的黄绿,活泼的浅葱,懵懂的青绿,虚弱的薄青,浓烈的翠绿,静默的苍翠,沉稳的墨绿。那片红土变成了山坡上的一块胎记,那片红土陷入了沉睡,白蝴蝶翩翩飞舞,灰喜鹊喳喳鸣叫。我看着灰喜鹊们经过那扇窗,一只只灰蒙蒙圆滚滚的肥啾们裁剪了天空蓝,穿戴在翅膀和尾羽。蜂蜜色的栀子花香飘来,拂过发梢。头顶传来清凉的感觉,


画面放大了一点,铁红的塔吊呆呆地矗立,那是与土地一样的红色。树丛中有座摇摇欲坠的吊脚楼,人头忽隐忽现,朦胧的烟从房顶冒出。山坡后一座座钢筋森林在生长,地基在扎根,砖瓦在萌芽,钢筋在抽条,塔吊在施肥,安全网在呼吸。车辆发出阵阵的呼啸声,引擎在呼哧呼哧的转动,喇叭在叭叭催促。花香闻不到了,换成了沉闷的淡淡汽油味。


终于看到了全景。下方的汽车懒懒地伏在停车位,红白蓝灰,各式各样,窃窃私语。山雀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,轻啄树枝,啾啾放歌。一幢身披玻璃铠甲的大楼限制住了我视线的右方。一栋灰头土脸的大楼裁剪了我视线的左方。车水马龙隐藏在绿叶中。广阔的绀青的天空被窗框、树叶、高楼塔吊裁剪,留下一个齿轮状的布缝合着远方。身后传来键盘的咔嗒声,低低的说话声,桌椅的碰撞声。


声声喧闹扰,嘈嘈切切四处吵,悠然无处讨。然而,啾啾山雀恬,和和煦煦阳光遍,心远地自偏。

评论